九寒连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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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雨连江夜入吴,连九寒,幸会】

宸汐缘之九念传奇·编外篇之三、花好月圆

  天宫众仙家都说,扶云殿两位少主的婚事是近几万年都没有的佳话,天君似乎是存了补偿九宸和灵汐当年遗憾的心思,有意为九念和武莞的婚事多添三分排场,九宸固辞之下,天君却当着凌霄宝殿众臣之面,直言此举乃是奖赏功臣,彰显六界太平,教战神不可再辞,众仙附和中,九宸也只得应承。

  

  十月十四,灵汐带着青瑶花蓼到执明殿全了铺床之礼,因玄方一直陪着太玄住在配殿内,倒是省了几位亲长许多麻烦,灵汐都对青瑶花蓼笑说武莞九念自幼就是形影不离,分开三天都要念叨,眼下倒是方便了,说得门外偷听的兄弟二人相视一笑,想起自己二人也是如此,不由得感慨缘分奇妙。

  

  成功突破天仙境界的玄柝老仙君精神十分矍铄,就连一头白发都转作灰白,镇日里念叨着东海娶了神尊两个闺女简直是龙宫都要冒青烟,最后实在是把自家儿子烦的无奈了,说那还是撤了避水珠好灭火吧,听得老丞相一愣,旁边太玄喝茶都笑呛了。

  

  总之,扶云殿和执明殿,这两个九重天上曾经最清静的地方,是数万年不曾有过地热闹起来了。

  

  十月十五,一切停当,翌日便是亲迎之期,晚间扶云殿一家八口聚齐,为何说是八口呢?

  

  因为灵汐带着武莞九念和小安儿安置在侧殿的这一晚,九宸把太玄和玄方也叫到正殿聊天,旁边还有个“境界高深完全不困”的九珩陪着。

  

  月上中天,小仙君为了两个姐姐的托付,全靠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眼皮。

  

  他觉得,这也是一种修习……

  

  九宸看着对面下首坐得端端正正的俩准女婿,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早就不把你们当外人看,不过明天依旧是个大日子,过了明天,咱们就真正是一家人了……”

  

  他不过是随意说句话好打开话题,不想对面太玄和玄方似乎商量好了,一起俯身行礼,开口都是齐的:

  

  “父尊在上,受小婿一拜!”

  

  旁边昏昏欲睡的九珩生生吓醒,瞬间做出最正确的判断:陪着趴下了。

  

  九宸都被他们这么突然一句给喊精神了:“不必如此,起来说话。”

  

  看俩准女婿乖乖起身,九宸想了想才回忆起自己打算说的话:

  

  “今日请你们过来,主要是说说你们四人的婚事……”人逢喜事,就是端肃如他也不自觉带了丝笑意:“你们与我两个女儿情谊深厚,这一路走来本尊与灵汐俱看在眼里,但两情相悦与生活在一起还是不同,今日我也难免赘言叮嘱几句……”他这么说,太玄和玄方自然口称不敢,九宸叫他二人不用客气,又开口:

  

  “阿莞和念儿一直在本尊身边长大,对她二人的性子我还算了解,念儿多思,有时候爱把事情憋在心里,阿莞脾气火爆,偶尔失之冲动,但她们二人最大的好处就是讲道理且善解人意,故而还望你二人看在她们年岁小,成亲后多加担待,也多加教导,但若真遇到谁蛮不讲理了,便带回扶云殿,本尊亲自管教,莫起争执,伤了夫妻和气……”

  

  太玄和玄方乍听九宸这么说,心中只觉得毫无可能,但细细品味,又觉得九宸这话十足的体贴里,也带了三两分“有言在先”的味道。

  

  故而心有灵犀,仔仔细细再俯身拜道:“谨遵严令。”

  

  九珩从刚才开始就不敢打盹了,赶快陪着俯下身。

  

  九宸觉得这俩准女婿都是聪明人,不必赘言太甚,看天色也晚了,就叫他们早回去歇着,自己抱了儿子到正殿,安置他睡下,自在旁边打坐修炼。

  

  侧殿内,灵汐也安顿了九安在里间睡下,再拉着武莞和九念,母女三人到了外间榻上坐好,看着两个待嫁的心肝,灵汐虽然明白她们二人是嫁到传个音就能联系的执明殿,还是万分不舍,一手拉着一个挨个瞅,笑叹道:“想当年念儿还是个蛋的时候,阿莞也跟个蛋差不多大……”她这一开口就絮絮叨叨停不下来,将她二人从小到大贴心可爱的事情历数一番,末了又道:“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几万年过去,你们都要出嫁了……娘亲觉得自己嫁的够早了,没想到两个闺女比我还早。”

  

  听了自家娘亲这话,二人均是面上一红,九念咬唇不语,武莞却不依不饶趴在灵汐怀里蹭:“母神~女儿出嫁了也要天天回来看您的。”

  

  灵汐笑着揉揉她发顶:“嫁得近母神自然放心,何况太玄和玄方对你们一片赤忱,又多疼惜,母神只是舍不得,可并不知道自己舍不得什么……又或者看到别家母亲嫁女儿千般不舍,自己也有样学样。”灵汐这么说着,俩闺女就笑了,笑得她心中仅剩的一丝酸楚也散去,忍不住想起前一晚九宸私底下对自己说的那句:“你算算,这哪里是东海娶了俩丫头去,几乎是扶云殿多了两个儿子。”

  

  突然就笑了。

  

  “娘亲您笑什么?”九念看自家娘亲笑得奇怪,也挑唇问了一句,灵汐咳嗽了一声:“嗯,内个……娘亲光顾着舍不得,忘了跟你们说最重要的事情……”她转头看了看九安已经睡了,不放心还是给她身边下了个隔音的结界,才对俩一脸认真的大女儿开口道:“咱们身为仙家,你们又是武将,夫妻成亲前数年相处就很得意了,娘亲不担心你们会因什么三从四德女红之事吃亏……唯一宗要叮嘱的,便是那人伦乾坤之事……”

  

  她这话一出,俩丫头大概也明白是什么事,双双红着脸往旁边扎,又被灵汐伸手拽过来搂在怀里:“羞什么羞,你们以为是凡夫俗子那样绵延后嗣而已吗?此事不光干系着夫妇和谐,还与境界修为有关,娘亲是怕你们吃了亏……”

  

  她这么一说,九念和武莞也愣了,九念是打死都不好意思问的,武莞却小小声蚊蚋一样开口:“母神吓唬我们……这种事情……还干系修为啊?”

  

  灵汐点点头,神秘兮兮地开口:“那是自然,咱们做神仙的,一举一动都与修行有关,你们抬手熄灭灯烛,拂袖开门耗费功力不?虽然微少也是要用的吧……”

  

  听娘亲这么说,不光武莞,九念也认真起来,点了点头,灵汐又道:“何况他们二人都比你们境界要深,特别是太玄……”她这么说着看了看九念:

  

  “他是封了神的,言出法随,弹指间便可控天下水灵,他对你好你才感觉不到他的可怕……”灵汐这么说着,让九念觉得很不可思议,便低声开口:“可是娘亲,他不会欺负……。”

  

  灵汐笑着眯眼看她,九念很多年没见过自家娘亲露出这种狡猾的表情了,当下脸通红知道是上了她的套,好在灵汐也没点破,只是笑:

  

  “虽然娘亲知道太玄心眼好,定不会算计你,但娘亲担心他……嗯还有玄方,太过端方,家里亲长又是老仙君,不一定能想到叮嘱此事,到时候啥都不懂,伤了你二人可怎么办……”

  

  她这一番话说得俩闺女紧紧张张的又尴尬得不行,双双转过头去在旁边迎枕上趴着,耳朵却是支棱起老高,灵汐也不强拽她们看着自己,自顾自笑着将那神族人伦阴阳,双修之事的道理和危险跟俩丫头说了,并让她们自己一定要上心,不要因为不懂而吃亏甚至伤了境界身体,却浑忘了自己当年喝多了便将九宸按在榻上,哪里顾忌过这些……

  

  灵汐的一番金玉良言被俩闺女打着滚儿听完了,便也懒得看她们装,自去安儿身边躺下,再拍拍旁边床铺:“过来睡会儿养养神……真是的,明日便陪旁人睡了……”

  

  这一句教俩丫头炸了窝,迅速窜过来搂着娘亲不依不饶口是心非说不嫁了,灵汐便打趣她俩悔婚怕是执明殿要掀翻半个天宫去。

  

  母女三人说说笑笑小憩了一会儿,好在境界高深不睡也是神清气爽,天蒙蒙亮的时候,灵汐就叫俩丫头起来梳妆更衣,不多时,身为近亲的青瑶和花蓼也到了,三位亲长一起忙活俩待嫁姑娘。

  

  今日的武莞和九念,将素日简单方便的武将发髻换做华丽喜庆的飞仙髻,虽然扶云殿也为她二人备下不少嫁妆,但毕竟九宸自己一个人过了十几万年,灵汐离开山灵界也固辞了族内赠送的许多珍宝,扶云殿内法宝虽多,首饰却只是母女三人素日用的,好在东海周详,早早送来配着二人气质专门制作的发饰,此时正好打扮起来,装束一新,连灵汐看了都要赞叹到底是东海富甲天下,许多珠宝她都叫不上名字。

  

  九念和武莞本来也曾担心东海是否为了自己二人太过靡费,玄方却私底下告诉他们,这些东西俱是相族玄家之物,眼下太玄已不是东海水君,他们自然不会做落人口实之事,而相族本家总共也就剩下他一个儿子并太玄一个外甥,老仙君定要这样,他们也只能顺者为孝。

  

  于是九念和武莞作为东海相族千娇万宠的子侄媳妇儿,便梳了人生中第一次端庄华丽,乃至惊艳六界的大妆。

  

  比起这些珠翠,灵汐更在意的是武莞身上的大红嫁衣,可自打前几日看到一次之后,她就怎么也问不出来这件绣工精湛的衣服是谁绣的,说是武莞或九念绣的,她自然也不信。

  

  逼急了武莞就说了帮忙的秀娘是玄家一位叫玄圆的分家堂妹,其人貌若天仙心灵手巧,灵汐一脸“信你有鬼”的表情,却也没有再多问,也是绝联想不到,这件在大婚之日让众位宾朋都眼前一亮的吉服,是新郎亲手绣的。

  

  看着俩闺女各有风姿清丽绝伦的模样,灵汐心中欢喜,眼角却挂了泪:“娘的宝贝们,今日起就是大人了……”

  

  见她这样,青瑶和花蓼也是一番感慨,九念和武莞更是几乎落下泪来,还是九珩突然闯入,打破了侧殿内一时欢喜一时感慨的气氛:

  

  “莞姐,念姐!”小仙君赶着报信,却见娘亲并姨母舅母也在,凤目点漆一转,将话头收住:“执明殿派了仙娥来,说吉时将到,姐夫们来请爹娘定夺是否出发迎亲。”

  

  灵汐看俩闺女打扮的差不多了,武莞都穿上了那件精致到不行的百蝶穿花吉服,满意地点点头带着青瑶花蓼出去,跟东海之人商定时辰,九珩看娘亲走出去了,方才到两位姐姐面前,将昨儿晚上俩“傻姐夫”的样子和自家父尊叮嘱的话细细讲了,笑得武莞直捶床铺。

  

  扶云殿两位仙子嫁得近,伤感的情绪就少了许多,整个扶云殿都是热热闹闹的,云风、承晏两家是亲眷,自是早早就来了,十三和文昌帝君来得也很早,战部四大天将更是难得聚齐,倒是让九宸很意外,不过没多久也就了然于心,因为他本来只是送请柬以表尊敬的天雷真王都拨冗前来,当然用他的话说自不是因战神嫁女,而是“两位战部爱将出嫁,身为统帅之一自然要来道贺。”

  

  九宸也不管他还要嘴硬到几时,总之来者都是客。

  

  逢着喜事,最开心就是孩子们了,扶云殿院子里,伯丹和韩泉客看着几个小的耍,仲乐到底是促狭鬼脾气,玩儿了会儿就鼓动阿桃陪自己去偷窥新娘子,阿桃却笑着大大方方推开侧殿的门跳了进去,待花蓼忙完正殿的事情,满院子找自家闺女时,却见一屋子大孩小孩除了九珩安儿还小,被灵汐带在身边,剩下的都蹲在九念武莞的房间里,听两个新娘子讲故事。

  

  她有心将他们都叫出去,九念却说眼下自己二人也帮不上忙,不如哄着几个小的也省的他们到处乱走,花蓼见伯丹和泉客也在,便知不会出什么大事,也就随他们去了。

  

  那厢高朋满座,众人聊着俩丫头的婚事话题慢慢就跑偏到魔君覆灭后四海八荒应劫现世的残存魔物和大妖处置部署上,若不看众人面前的喜饼仙果,灵汐浑以为这是扶云殿又开了战部例会。

  

  还好九宸跟天雷俩人不是几万年前那样针锋相对了,当下有商有量里也夹着说说笑笑的,灵汐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反正满屋子亲眷都是这个德行,拦也拦不住。

  

  转头看看身边俩孩子,九安虽然看上去满脸迷茫昏昏欲睡,但也明白今日场合不宜喧闹,很乖地啃着个仙桃,九珩却是眉头微皱全神贯注,左手还不时捏来捏去,灵汐上心一看吓了一跳,遂将他拉到身边低声耳语:“你在做什么,是在结五行印吗,谁教你的?”

  

  灵汐知道自家儿子一向上心修炼之事,可他再天才也不过连胎带蛋百余年的岁数,此时勉强结印出了岔子可就坏了,当下声音虽小,却严肃了起来,不想自家儿子微笑拍拍娘亲的手:“娘亲放心,儿子怎会如此冒进不知深浅,刚刚那不是结印,是念姐教儿子的一种凡间术算之法,儿子是在计算敌我人数和父尊他们商议的谋兵布阵,想琢磨一下其中关窍。”

  

  “哦……”灵汐点了点头,明白了没有危险也就放心了,转念一想却不知九珩眼下就会结印,跟眼下就懂谋兵布阵,到底哪个更“吓人”。

  

  此时侧殿内,武莞绘声绘色的故事刚讲到“幽都山破阵灭魔”的开始,忽听门外鼓乐声近,青瑶和花蓼推门进来,笑眯眯地将小家伙们都赶了出去:

  

  “快去看新郎官们来了。”花蓼这一句,满屋子小辈“呼啦”全拥去了大门口,武莞和九念对视一眼,双双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慌乱羞涩,更有十足的甜蜜。

  

  此时青瑶,看着俩丫头一声叹:“这是欢喜傻了吗,快去正殿拜别你们的爹娘啊。”

  

  九念和武莞这才慌慌乱乱起身,随着自家姨母出了偏殿,在众位亲朋的含笑注视下,到正殿给自家父尊母神行了拜别礼。

  

  虽然一直在说嫁得近没什么离愁别绪,灵汐还是看着俩一身嫁衣的闺女落下泪来,恍然忆起当初九宸还未归家时,她们二人与自己相依为命那会儿的情形,不由得感激老天赐下武莞和九念二人,教她那三百年的人生不至如沉枯井,随后的人生更是异彩纷呈。

  

  灵汐迷蒙喜泪的注视下,九念和武莞跪听了自家父尊庭训,与旁人家不同的是少了许多所谓妇德恭顺柔意曲从之类的话,而是教她们既已成人,要以夫妇和谐为重,不要小性子,凡事要有商有量,亦不可耽于情爱,忘了自身职责。

  

  不过寥寥数语罢,灵汐又教九珩九安来拜别两位姐姐,九珩早慧,已经有了三分离愁,九安却是笑嘻嘻地问以后可不可以经常去执明殿找她们玩儿。

  

  九念笑着揉了揉她发顶,武莞却是眨眨眼:“当然可以啦~”又得了灵汐一声嗔怪。

  

  宾朋笑语中吉时已到,九宸起身一手牵起一个心尖宝贝,沿着父女三人走惯了的扶云正殿回廊和庭院里的石径往门口走——他曾沿着这条路领着武莞九念重回扶云殿,也曾沿着它带她们一次一次走出扶云殿,奔赴不同的战场,如今这条归家和出征的路,又变成了遍洒喜气的出阁之路。

  

  路的尽头,扶云殿两位佳婿带着笑意等在那里,脸上的喜气和一身红衣都让他们熟悉的面容带上了不一样的味道,九宸对这两位半子自然是满意的,何况该说的话昨晚都已经说过,此时也不犹豫,将掌上明珠分别交到二人手里,宾朋笑语,吉乐声喧里,唯有他身边四人听到了战神简简单单又意蕴无穷的四字祝福:

  

  “平安,喜乐。”

  

  九念和武莞是明白这四字之重的,此时在彩珠蔽面后都红了眼眶,太玄和玄方则不约而同地微微垂首致意,认真承下九宸这句既是祝福又是嘱托的话。

  

  吉祥仙乐又拔高了调子,武莞和九念登上彩凤帷车,一前一后在自家新郎官的护持下绕天宫一周,教各宫各殿都沾了沾扶云殿和执明殿的喜气,再从北天门进入执明殿。

  

  因执明殿是天宫北方门户之故,素日是极少允准众仙入内的,故而此番就连云风开阳等人都是第一次入内,不过今日的执明殿全然不似往日肃穆清静,而是被布置得喜气洋洋。

  

  作为东海唯一健在于凡世的仙长,老相国玄柝作为男方亲眷受了新人的跪拜,操心了自家这俩小子婚事十几万年的老仙君总算是放下一桩……两桩心事,可以安安心心当撒手家翁了,于是老仙君便在武莞九念奉上仙茗,甜甜一声“舅父大人”“父亲大人”出口时,笑到花白胡须都在飘。

  

  司礼的百扇仙君也觉得很感慨,仿佛为这俩丫头的爹娘在下界司礼那一幕还在眼前,一晃这俩都嫁人了……

  

  不过无论如何,自是欢喜吉祥,十全十美。

  

  九念和武莞自从进了执明殿就是懵的,素日里什么机灵飒爽秀外慧中都混成了一团浆糊,全靠早就根植于血脉里的处变不惊和落落大方撑着端庄得体,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可那种欢喜似乎无法顺畅浮现在脸上,但脸上也的确是笑着的,都要笑僵了……

  

  九念满心都是“三生石上记姻缘,惟愿此心与君同。”

  

  武莞则满脑子:“这么多人都是谁,小旋龟家的亲戚吗,我嫁人了……是不是做梦……”

  

  直到四拜礼成,看到对面人眼中是一样的喜悦和痴迷时,心中才倒安稳了下来,扶云双姝的姻缘,有金风玉露也有日久见真心,更有倾心呵护和生死不离,直到今日,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一声“礼成”,两姓良缘永缔,一根红绳,三生姻缘牵定,太玄和玄方轻轻牵起手中喜绸,将今生最重的一份责任,也是最幸运的因缘牵着,一步一步走入后殿,自此执明殿里有了两位女主人,也有了往后延续千年万载的喜悦和幸福。

  

  随后便是喜宴,执明殿两位主人虽然一个归位不久,一个出身东海,但因娶得是扶云双姝之故,喜宴上实是高朋满座,再加上东海水君和玄家几位分家为首的水族嘉宾,把个宽敞的执明正殿坐了个满满当当,太玄和玄方被各家亲长、同袍、亲族和故旧轮流一圈酒敬过来,不由得庆幸自己酒量尚可,还不至于失了清明。

  

  太玄也难免一瞬恍惚,想想若是未曾有这十几万年双魂游荡于世间的经历,自己怕还是那个无情无欲,生无欢,死无妨的真武太玄,他感激这段经历,感激这殿内每一个人,更感激此时后殿内等着自己那人,教会自己七情六欲既可为心魔之源,亦可为大道之基,也教会了自己生死的意义。

  

  一场喜宴宾主尽欢,毕竟有老仙君坐镇,战部那些大将又大多因武莞九念之故,是这俩新郎官的长辈,故而倒是没有数万年前云风那场大婚那么闹腾,太玄和玄方送走了诸位嘉宾,又安顿好笑醉到只会说“好好好”的玄柝老仙君,方才对视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约而同地笑了。笑得玄家来操持撒帐的旁支亲长乐不可支:“看这俩傻新郎官,凡人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还不快去入洞房!”

  

  两个“傻郎君”一时失笑,赶快在亲长安顿下各自回房。

  

  玄方进了房,卸去武莞凤冠上的水精珠帘蔽面,再执玉杯与她喝了合卺酒,操持合卺酒的亲长说着吉祥话笑退出洞房,玄方就仿佛现了原形一般安静下来,四平八稳坐在桌边盯着武莞看。

  

  看得武莞心生甜蜜,又有点发毛:

  

  “你盯着我作甚?”

  

  “你好看。”

  

  “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我酒量很好。”

  

  武莞抬头看看玄方,突然笑着开始解头上的首饰珠花:“哎我跟你讲,我这四万多年加起来都没像今天这样带过这么多珠宝,好沉呐……要是平时我肯定早跑了,这一日……”她转了转脖子:“好累,不过想想是为了嫁给你,就什么也无所谓了……”

  

  武莞紧张地要命,老毛病又犯了,天马行空地嘚啵嘚啵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中对未知生活的不安和夙愿达成后得意又紧张的心情,当然还有对“未明之事”的尴尬,殊不知她这样言笑晏晏卸去一身浮华的样子,让玄方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心中的眷恋和对她美好的渴望却如决堤之水翻涌漫灌。

  

  全靠怕吓到她的温柔和十几万年一贯端正的人品压着的玄方,只是貌似正常地坐在了武莞身边,看着她费劲儿抬手去解身后云肩上的黑珍珠纽子,十分自然地抬手抚上她手:“这个我是缝的太紧了点儿……”

  

  武莞笑嗔道:“是啊,系的时候还是九念帮我系上的……”

  

  “我帮你解。”玄方抬手将武莞圈在怀里,两手在她背后捏住那纽子和纽襻,慢慢解开那云肩,顺手将她吉服给脱了。

  

  “谢……谢谢你啊。”武莞觉得此事挺自然,想想哪里又有点不对,再想想似乎也是合情合理,于是抬手按住玄方的腰带——挺顺畅就解开了:“那我也帮你……”

  

  玄方乖乖抬手任她摆布,武莞挺麻利地帮他把吉服脱了,男人的衣服总是比较简单——里面只是一件正红的中衣,挺柔软滑顺的料子,贴在他身上能看出素日见不到的不属于君子端方,而属于男人健硕的一面……

  

  于是武莞仙子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咳嗽了一声:“阿方我渴了。”这么说着,她抬头,对上玄方特别不对的眼神——绝非简单的喝多了,武莞觉得他现在心里想的一定不是熄灯安睡或者打坐修习。

  

  可对于玄方来说,心里和血脉里叫嚣的不属于君子端方的那一面,还是比不过武莞此时的需要更重,于是他笑着揉揉她披散下来的头发,转身倒了两杯水:“其实我也渴了,刚喝了好多酒,你师叔带着半个战部的人灌我们酒,要不是我们东海之人也不是吃素的,今日你就能看到我现原形了……”说说笑笑的,武莞就把他递过来的水喝了——两杯,似乎自己也觉出什么不对,最后一口没敢咽下去,窘在那里,两颊鼓鼓的像准备过冬的小松鼠。

  

  玄方看她那迷迷糊糊的小样子,终于忍不住了,抬手将她手上俩杯子拿下来放在一边:“你把我水喝了。”

  

  “嗯……”武莞含着水刚想道歉,不料眼前一黑,玄方直接吻上她唇“讨”水喝。

  

  武莞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刚刚就不知该怎么办的这口水被玄方尽数含了去,可他又怎是简单讨要一口水喝呢?

  

  一时间寝殿内灯烛尽灭,武莞只觉得腰上一紧,便被玄方抱上了床,紧张新奇刺激,武莞突然觉得自己并不害怕,灯关了也不尴尬了。

  

  武莞仙子的座右铭是:为人(泽)不能太过谨慎,不然定会失去人生中很多的乐趣。

  

  那人伦阴阳之事到底是什么,她还是很好奇的,既然是眼前这人,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他嘛……不过是早就被自己“捕获”了的一只小旋龟……

  

  于是借着窗外月轮洒在自家夫婿身上的清辉,武莞仙子轻轻将柔嫩指尖划过他轮廓分明的锁骨,结实的臂膀和以前实没想到这么宽厚的胸膛,她不知自己此时在俯身看着自己的玄方眼里有多么诱人,只是嫣然一笑:“阿方……夫君,没想到你还挺好看的嘛~”

  

  这一句过后,直到天明武莞都无暇再说一句完整的话,这一夜玄方特别清楚地让她知道了,他的好看不是什么华而不实……之类的。

  

  正殿内,太玄与九念也是一样喝了合卺酒,在亲长吉祥话祝福里关好了寝殿的门,昨儿晚上就设好了隔音法阵的太玄知道,这一瞬起这殿内的一切外间都不能轻易知晓了,侧殿也是一样。

  

  虽然九念昨夜被自家娘亲教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眼下也感觉到了他设下的禁制,可莫名心中并不担心,反而很踏实,惊觉自己这样的心情,九念笑着心中轻叹:大约这就是全身心相信一个人的感觉,不但相信他的品格,还相信他的一切行止,决断和分寸。

  

  思及此处,她抬头看着太玄微微一笑,太玄也报之以微笑,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到专门为她新制的妆台前,九念坐定,在镜中看到身后太玄蕴着浓浓情深的目光,脸上一红垂眸抬手摘下发簪,手却被人轻轻捉住,握紧。

  

  九念笑得更开了些,一直垂眸不敢抬眼,生怕教太玄看到自己眼中幸福充盈就要溢出来那样子,发髻和发鬓上却是渐渐轻松,满头珠翠卸下,三千青丝垂落,太玄抬手拿起桌上绑着红花的金剪,先拽了自己一缕黑发剪下,再择了九念不碍妆容的一缕下层黑发握在手里:

  

  “我剪了?”

  

  “嗯。”九念点点头,便听金剪轻响,桌上银蓝色的一缕旁多了火红的一缕。

  

  太玄想将两缕头发打结,却弄得乱糟糟的,九念笑着接过来,拿了条红绳将之捆在一起,又分成数缕编在一起,拿给太玄看:“这样结发同心,可好?”

  

  太玄捏起那变作紫色的一缕发,笑着点头:“甚好,还蛮好看。”

  

  九念刚想笑他,太玄却突然一拍手:“险些忘了。”他这么说着打开妆台底层一个暗格,取出张大红洒金的纸张来递给九念,九念抬手接了展开,心思却一时飞回当年,只见那纸上是一如当日端正,又多了几分潇洒风骨的墨字:

  

  “嘉礼既成,良缘遂缔。

  

  幸结秦晋,双龙和鸣,

  

  同心同念,死生不改,

  

  三生情定,百世共盟……”

  

  握着这张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的婚书,九念忍不住轻叹落泪,太玄能体会她现在的心情,却还是怜惜地将她搂在怀里,九念倚在他怀里沉了一会儿,又笑了:“你不给我我还忘了,我把这个带回来了……”她这么说着,取出精心装裱的一卷东西,展开却是数百年前东海结义后,眼前这人写给自己的……

  

  “金兰谱。”太玄看着手里亦是出自自己手笔的几行字——纸墨是仙品,看着还很新,可纸上并排的两个名字却已历经了两世死生别离。

  

  “我当年为何要给你写这种东西……”太玄无奈摇头笑,九念生怕他尴尬之下毁了自己的宝贝金兰谱,赶紧取回来卷好,跟婚书妥藏在妆台内,还抬手下了禁制:“不许乱动,都是我的,我都要存一辈子的!”

  

  她说完又突然凝眉,认真言道:“你说……咱俩用不用改日去趟王祠,跟列祖列宗说明此事……好尴尬啊。”九念突然笑了:“算了还是不说吧,反正当年跟我结义的是东海杜翀,现在成亲的是真武太玄,东海列祖列宗可能也发现不了……”

  

  她这么絮絮叨叨认真思索的样子教太玄看愣了,九念再回过神抬头时突然觉得自己所思所想太过幼稚多虑,脸“腾”就红了,却不料太玄倒是从善如流:“你说的对,都是你的……”

  

  “嗯……嗯?”九念迷迷糊糊的,觉得她说的是金兰谱和婚书的事儿,却不知为何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不防却被人家打横抱起来放到了榻上:

  

  “你喜欢的都是你的,金兰谱是你的,婚书是你的,真武太玄是你的,东海杜翀,誉王凌渊都是你的……”太玄低头在她耳边亲了一口:“你也是我的。”

  

  他这一句过后,九念突然觉得自己小小的胸膛就要容不下狂跳的心和满溢的幸福感了,上神之躯无比稳固的灵海也困不住魂魄都要飞腾起来,一声“嗯”教她自己都惊讶自己的声音何时如此幼细妩媚过,更何况太玄。

  

  九念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太玄俯身吻住,想说的话也散了,绵长一吻过后,二人吉服散落在地,薄薄的中衣隔不开彼此的体温,太玄搂着九念,在她耳边轻言细语,声音里也带着平日未曾有过的魅惑之感:“小丫头,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为夫刚刚归位时……被你推倒在这榻上?”

  

  他这一句羞得九念轻哼一声合身扑进他怀里不依不饶:“我那会儿不懂……”可眼下的她懂了,当初太玄是要有多大的定力才能云淡风轻地推开自己……

  

  “是不懂,但你说要我教你,是吧?”太玄笑着抚上她纤腰:“眼下你长大了,可以学了。”

  

  九念羞得没处躲藏,抬手挠太玄的肩膀,却惊觉指尖不是丝帛的感觉:

  

  “你怎么脱……”九念说不下去了,缩着任由太玄摆布,既然百年前自己虚心好学了,眼下人家悉心教导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初为人妇的感觉并无半分不适,相反九念在被太玄吻着自渴求到万千烟花绽放那一瞬,一直停在初阶顶峰的境界也瞬间突破,九念身心极度飨足的同时也有些慌,好在灵海中的龙珠在这一瞬居然完全不需她刻意控制,自动完成了从压缩灵气到稳固境界的全过程。

  

  九念不知道自己在这短短一瞬或一刻间的功夫里出没出过什么声音,说没说过什么胡话,只知道降下云端后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理清思绪一头埋在太玄怀里,死死搂着他的腰不抬头:“刚刚你干嘛了?!”

  

  “……”太玄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能不教她羞到明天也不抬头,只能小小声回应:“你说呢?”

  

  九念羞得又在他背上挠了几下:“我不是说那个……我……我进阶了!”

  

  “哦。”太玄笑了:“没人跟你讲过,双修之事与修为境界有关?”

  

  九念瞬间后悔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又在他背上挠了几下:“睡……睡吧。”

  

  “看来是知道了。”

  

  “睡觉!”九念又挠了两下,太玄嘿然搂住自家小娇妻,决定暂不逗她——就算他皮坚鳞厚,再逗两句也会被她挠穿的……

  

  这一夜过后,两对小夫妻之间的甜蜜日子自不必细说,日日都要到执明殿随太玄修炼水系灵术的九珩小仙君,在被自家娘亲交托了“看看你俩个阿姊过得是否顺心快意”这样的任务后,带回了跟“顺心快意”似乎不太沾边,却很符合他的关注点的回应。

  

  于是小仙君在正殿对着自家爹娘认认真真报上:“二位阿姊看着甚为欢喜,依儿子看当是十分顺心的,还念叨着过两日要带二位姐夫回门看爹娘,另外……念姊和莞姊都进阶了,不愧是阿姊,新婚这么欢喜的时候都没有耽误了修炼,大约是两位姐夫境界高深善加教导……果然近朱者赤……”小仙君虽然端谨,到底还在懵懵懂懂一知半解的时候,听得灵汐憋不住地笑:

  

  “大约是如此,但毕竟是你姐姐姐夫们的私事,切不可对外人讲。”

  

  “是!”九珩小仙君虽然不知道个中内情,但道理还是明白的,何况看自家爹娘脸上欢喜中又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感觉,他觉得谨慎起见这话的确不能再说第二次了,于是便端端正正下拜离开正殿。

  

  殿内灵汐给九宸倒了杯茶,看着自家夫君拼命绷着的唇角,倒是笑出了声:“我记得我那会儿也是,短短时间就进了一阶,还傻乎乎问你是为何。”

  

  她的确有报复的心思,也很满意地看到自家夫君被茶呛到,继而笑着转头盯着自己:“你还好意思说。”

  

  于是把掌上明珠交托出去的岳父岳母大人,算是放下了最后一桩悬心之事,真真正正的踏实了,慢慢商议起回门宴该如何款待两位娇客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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